左海会客厅迎来了曾璜，他的影像之旅跨越了 180 多年。曾璜以其深厚的摄影底蕴，引领我们穿越时光的长河。从早期的简陋相机到如今高精尖的摄影设备，他见证了摄影技术的飞速发展。他的每一幅作品都仿佛是历史的画卷，记录着时代的变迁与生活的点滴。他讲述着那些被镜头定格的故事，让我们感受到摄影的魅力与力量。在左海会客厅，曾璜用他的影像之旅，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过去与未来的窗户，让我们对摄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与感悟。

以镜头定格时代 用收藏唤醒历史

曾璜：我的影像之旅跨越180多年

本期嘉宾

曾璜 1957年出生于福州，摄影人、摄影收藏家。曾任新华社中国特稿社图片主监、高级编辑，在《纽约时报》《新闻周刊》《南华早报》等几十家国内外主流媒体发表照片。出版了国内第一本采拍自国际热点战地的个人战地摄影集《波黑：战火浮生》，策划了《摄影180年在中国》《世纪之交的中国纪实摄影》《跨越三个世纪的影像—约翰·汤姆逊后的福州和闽江》等几十个展览，并在中国人民大学、清华大学等十多所院校教授“摄影艺术创作和收藏”课程。

曾璜（右一）向本报记者介绍摄影作品。张昱摄

闽江，福州的母亲河，这里芦苇摇曳，万鸟翔集，江流奔腾之处，见证着这座城市的千年巨变。

对于曾璜，这是一片有着特殊意义的风景。过去数十年间，他一边用镜头记录福州与闽江，一边从全球各地的拍卖行和收藏家手中挖掘珍贵的历史影像，试图还原这座城市的历史记忆版图。

“摄影术诞生于1839年的欧洲，福建是摄影术在中国的登陆地之一，福州在中国摄影史上具有独特且重要的地位。我从1973年开始学习摄影，到现在有50多年，但因为福州的摄影历史，让我的影像之旅跨越了180多年，而且还将继续延长。”曾璜日前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说。

将摄影立为毕生志向

创造多个“第一”

1957年，曾璜在福州出生，其父母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是新中国最早一批学法律的大学生，这样的家庭背景让他从小就接触到较为开放的思想与文化。

谈及为什么会去学摄影，曾璜回忆，20世纪六七十年代，每个年轻人都要学个一技之长，作为谋生手段。当时曾璜的表舅在百货公司的五金器材店里卖相机，小表哥跟他父亲学照相，曾璜也就闹着跟着学了。“父母觉得，学照相虽然花钱，但能学个技能。”

如果说入行是摄影偶然闯入了曾璜的生活，那么在赴美学习之后，则是曾璜坚定地选择了摄影。

1987年，曾璜前往美国雪城大学学习传播摄影。当时，他主修新闻摄影，却全校到处“串课”，任何与摄影相关的课程和讲座，他都争取去听，像“瘦田能吸水”般吸取着知识的养分。作为改革开放后在国外获得摄影硕士学位且第一批回国工作的摄影人，曾璜把摄影看作了“一辈子要做成的一件事”。

虽然将摄影立为毕生志向，但曾璜与影像打交道的身份一直在变——

数码相机和网络兴起之前，是摄影师主导摄影文化的时代，曾璜作为摄影记者活跃在各种新闻报道一线，“那时候你只要把照片拍好了，想不出名都难”。

1994年，曾璜在波黑战地采访。江亚平摄

1994年，曾璜作为新华社特派摄影记者赴波黑战地采访。“我去波黑的第一天，第一卷胶卷冲坏了，北京的编辑对我说，‘你必须再冒险外出去拍一张，全中国都在等你这张照片’，这句话对我触动很大。”那是前互联网时代，全中国仅北京新华总社有通过国际长途电话接收国际图片传真的设备。

随着中国经济发展，能自动曝光、自动调焦的相机和彩色胶卷出现了，拍照片的人多了，照片也多了，刊登照片的媒介和图片编辑就成为紧缺资源。正是在这时，曾璜在新华社担起了图片编辑一职。

2001年摄影节出现后，策展人决定了哪些艺术家的作品可以得到展出的机会。紧接着，摄影收藏出现，收藏家占据了摄影产业链的最高端，他们的摄影收藏也开始影响摄影文化的构建和走向。曾璜也积极投身于这些在当时还少有人涉足的新行当。

谈到多年来参与影像艺术收藏的经历，给曾璜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看到一位摄影家一辈子拍摄的底片被当作垃圾一箱箱丢掉。“如果能将这些‘没人要’的东西挽救回来，找到合适的收藏者或收藏机构，这就是让我最欣慰的事。”

曾璜代表作《波黑战地 白发祭黑发》。（受访者供图）

从摄影人、图片编辑，到策展人、摄影收藏者，曾璜坦言，很幸运可以把握住过去几十年中国摄影业态的整个进化过程，而且踩上了每个重要节点。更难得的是，每获得一个新身份，他就会在行业内创造几个“第一”——出版国内第一本采拍自国际热点战地的个人战地摄影集《波黑：战火浮生》，主编中国第一本《图片编辑手册》，第一本《影像》拍卖图录和《影像艺术品收藏和投资》书籍……持续不断地开拓对于新领域的探索。

闽江为脉 影像为史

接力记录福州百年变迁

2006年，一本原版《福州和闽江》摄影集在纽约苏富比拍出18万美元的高价，随后在欧洲又创下300多万元人民币的拍卖纪录，一度成为最昂贵的中国摄影书。

这本摄影画册出版于1872年，是有着摄影界“马可·波罗”之称的苏格兰人约翰·汤姆逊在福州期间，沿闽江逆流而上前往武夷山拍摄“茶路”所留下的作品，入选了世界摄影史上最重要的101本摄影集。其中真实生动地再现了闽江沿岸的社会、风景、人物、建筑、家居生活等，让今天的人们看起来十分亲切，并且极具历史价值。

“我从小在福州长大，从事摄影数十年，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本书。”了解到这本摄影集后，曾璜很快冒出了一个念头：组织一批当代摄影家来重新拍摄福州和闽江，有意思也有意义。他找了当时海风出版社的负责人一起沿着闽江走了一圈。“那天是正月初六，小雨，我们从江边的盘山公路往下看，云雾在脚下、在江面上缥缈着。出版社的总编在福州工作了几十年，从没有感到闽江有这么美。”曾璜回忆道。

于是，2009年，就在《福州和闽江》出版一百多年后，一场用镜头再访“福州和闽江”的活动启动了。出版社邀请了一批来自全国各地的摄影人，其中包括从台湾来的10位摄影名家。此行中，大家不是简单地记录，而是发自内心地表现福州和闽江。

准备过程中，曾璜发现，历史上很多国内外摄影名家也曾追随汤姆逊的足迹，拍摄过福州和闽江，他便开始收藏晚清到民国期间关于福州和闽江的摄影原作，将它们和当下的影像艺术品一同展示。

2010年，“跨越三个世纪的影像——约翰·汤姆逊后的福州和闽江”展览在三坊七巷展出，吸引许多观众。（海风出版社供图）

2010年，“跨越三个世纪的影像——约翰·汤姆逊后的福州和闽江”摄影展在三坊七巷举办。虽然没有开幕式，也没有剪彩仪式，但展览举办期间，12天便吸引了3万多人参观，观展者写下了16本留言。当年，该项目还由新华社推荐给了外交部，将其中的影像提供给中国驻外所有的使领馆使用。

2013年，“流年似水——外国摄影家眼中的闽江与福州”老照片征集捐赠展在当时新落成的福建省档案馆新馆开展。展览共展出由曾璜所创立的影易时代（北京）和H映像（福州）向福建省档案馆捐赠的民国时期的老照片近70幅、美国杜克大学授权提供的老照片25幅，以及影易时代提供的刊登有福建早期历史影像的画籍15件，大多数照片是第一次在福建与观众见面，在展览结束后由福建省档案馆永久收藏。

除了收集更多老照片，记录当下闽江之美的脚步也还在继续。2014年至2015年，又一群摄影人用地面行走、水上漂流、空中俯瞰的方式往返于闽江上下。他们比汤姆逊走得更远，几乎走遍了闽江上游的干流沙溪、富屯溪和建溪，以及这些干流末端的许多源头。他们还走过了闽江南平至福州的干流，以及干流上的支流古田溪、尤溪、梅溪和大樟溪，系统采集了很多前人从未关注的题材和内容。2016年，大型画册《闽江》出版，并在福建省图书馆举办展览。

曾璜作为学术支持力量全程参与了这次《闽江》大型纪实摄影工程。据他介绍，项目采用了不少摄影术发明一百多年来尚无人用于这个流域的视觉语言，如波拉一次成像染色法、高空气球拍摄、针孔相机、无人机空拍、仿铂金黑白照片，以及仿蛋白调棕照片、宣纸、丝绸等。

滔滔闽江，长流千年。“幸好一百多年前有约翰·汤姆逊，为我们留下了那个时代的许多影像，让今天的我们乃至今后的人们可以从这些珍贵影像中去探索那个时代的中国、那个时代的福州。”曾璜感慨道。

薪火相传 探索不止

不让历史留下空白

3月底，“茶韵万里：首届噫吁唏茶文化艺术展”在京开幕，上百张罕见原版照片还原了百年前福州、武夷山、羊楼洞、恰克图等地茶叶生产、交易的过程，带领观展者开启一段关于中国茶的历史、文化与艺术的寻根之旅。

“原版老照片的价值不可替代，与网上随处可搜的图片不同，具有史料、文物、科学技术、艺术等多重价值。”作为展览影像策展人的曾璜介绍道。

“这是我们第二次和曾老师合作了，他不仅对摄影艺术有着独到的理解，而且通过专业的策展让展览的脉络更加清晰。”噫吁唏艺术馆执行馆长李劲松介绍，此次展览中，曾璜采用AI技术，让馆藏的历史上首套记录中国制茶的照片“动”了起来。“观众可以看到150年前的茶人如何制茶，有助于参观者在古今碰撞中体悟茶文化及中国社会的演变历程。”

在曾璜看来，历史需要用影像将这样的巨变和进步保留下来。“再过一个百年，我们现在留下的这些记录也都将成为历史，就像今天看约翰·汤姆逊，一百年后的人们也会看到我们这些影像记录。”

抱着这样的想法，曾璜奔波忙碌依旧。“在福州的生活经历让我对福州和闽江有着特殊的情感，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策划一个反映福州摄影艺术发展变化的展览，来回报美丽的‘福州和闽江’。”

他表示，这也是一个开放的、永不会终结的项目，可以有“跨越四个世纪”“跨越十个世纪”的记录，也可以有乡土的、地缘地貌的、社会生活等各方面的记录。“现在年轻一代的摄影人都可以参与，而且谁都可能挑头从我们的基础上开始做一个全新的有关福州和闽江的项目。”

另一方面，曾璜的收藏事业也从个人兴趣出发，演变为系统性文化工程。2019年，他参与了银川当代美术馆举办的《摄影180年在中国》展览的策划，并担任“从宣传摄影到新纪实摄影”原作展部分的策展人，其中60%的展品为他主理的摄影收藏机构所收藏的中国摄影史名作。展览以数千张原版照片，构建起中国摄影史的脉络，不过福州影像始终是其中的重要篇章。

更深远的影响还在于人才培养。过去30年，曾璜在包括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央美术学院、北京电影学院、福建师范大学、福州大学、新华社、新闻出版总署培训中心等十多所高校和几十家传媒集团开设摄影相关知识讲座。曾璜与其太太、中国影像艺术品拍卖的创始人李欣还设立了“影易人才成长计划”，为年轻人提供实习机会。“我们依据年轻人的喜好和职业规划制定实习内容，在这里他们不仅可以全程参与影像艺术品甄别、鉴定、评估、拍卖等环节，还有机会与艺术家、策展人对话，目前已有超过300名年轻人参与这个项目，其中的一些青年才俊已在大学里教书了。”李欣说。

从摄影记者到摄影策展人，再到影像收藏家，曾璜用几十年的时间践行着“不让历史留下空白”的信念。在他手中，散落的影像逐渐串联成一部视觉史诗，而这部史诗的书写仍在继续——正如闽江水奔流不息，记忆的追寻永无止境。（记者 颜澜萍）